正是寒冬腊月,道县小坪山区出现一支两百来人的红军队伍,这是红一方面军五军团三十四师的余部。中央红军渡湘江时,红三十四师在水车顽强阻击敌人,付出了惨重的代价,掩护了中央机关过江。由于敌人切断了渡江去路,陈树湘师长率领余部突出重围,沿湘桂边境转移,在永明渡古子江时,遭到了地方反动武装袭击,陈树湘不幸腹部受重伤。战士们用担架抬着师长,由永明界牌(原属江华)进入了道县。敌人闻讯后,又尾追过来。
部队在急速前进,路不好走,抬着担架上岭下坡,颠簸得十分厉害,陈树湘苍白的脸上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。战士们见了,又痛苦又着急:师长伤口没药上,腹部的衣服都被血水浸透了,这样的重伤,抬着奔奔跑跑,怎么受得了啊!这时,陈树湘大概是又被碰撞了一下,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。这轻轻的呻吟,就好像一根锥子扎进了大家的心里一样疼痛难忍。大家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。人群中一个战士吼道:“我们跟敌人拼了吧!”
担架上的陈树湘听了,顾不得伤口剧烈疼痛,挣扎着坐起来,轻声地问道:“是谁说要拼的?”
人群沉默了一会,一个战士走出来,说:“师长,是我。”
陈树湘问道:“为什么要拼?是革命到头了,还是被当前的局势吓倒了?”
那个战士一听,低下了头。陈树湘爱护地望着眼前的战士,语重心长地说:“跟敌人拼,这很容易,但这不是勇敢,而是一种懦弱的表现!秋收起义后,我们跟着毛委员上井冈山,开辟革命根据地,是为了革命!如果跟敌人拼掉,这不是正合了敌人的心意吗?”那个战士听了,含着泪花说:“师长,我错了……”
见那位战士认了错,陈树湘放轻了语气说:“我知道大家的心情。上了井冈山后,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挫折,是敌人强大吗?不是!国民党四次‘围剿’,不是都被我们粉碎了吗?第五次反‘围剿’为什么失败了?这次湘江战役为什么遭受这么大的损失?这些事,我知道同志们在想,我也在思索啊!当前的处境是很恶劣的,我们要快速前进,甩开敌人,保存实力,坚持革命!再恶劣的环境也压不垮我们,因为我们是红军!”战士们一听,同声说道:“师长,你放心,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在,也要坚持到底!”
队伍继续前进,刚到四马桥,右侧突然响起了枪声,一股地方反动武装扑了过来。陈树湘指挥部队且战且走,在到达清水塘时,红军占据有利地形,朝着扑过来的敌人猛烈射击,把敌人打得七零八落,喊爹叫妈。这时,陈树湘又对指战员做了部署:敌人还会反扑,可能会出现种种意料不到的情况,大家要各自为战,迅速撤退,到前面牛栏洞山区会合,坚持斗争。
刚刚部署好,地方反动武装就发现了红军的动向,立即追了过来。
红军战士且战且走,几个抬担架的,奔跑行走很不方便,也不安全。陈树湘一路上总要下来,不让人抬,战士们说什么也不同意。退到富竹湾时,路边馒头岭上突然又响起了枪声,有一股地方反动武装在进行着阻击,形势十分严峻。前有阻敌,后有追兵,陈树湘当机立断,命令一个班抢占馒头岭对面山头打掩护,其余战士迅速冲过火力网。战士们立即做好了冲击准备。陈树湘怕拖累大家,说什么也不愿走了,他亲切地对大家说:“你们抬着我,能冲得过敌人的封锁线吗?别做无谓的牺牲了。死了我一个陈树湘是小事,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革命力量!你们准备冲击,不要管我!”指战员们一听,心如刀割,热泪盈眶。大家不由分说,强行把陈树湘抬上担架,由两个战士抬着。这时,打掩护的战士已经占领山头,向馒头岭射击。战士们一见时机已到,大喊一声“冲啊!”就奋力向前冲去。
眼看就要冲过敌人的火力网,突然,抬担架的战士负伤倒下去了。两个警卫员还要把师长往担架上抬,师长推开警卫员,喊道:“打!掩护同志们!”说完举枪向敌人连连射击……看见战士们冲过了敌人的火力网,陈树湘脸上浮起了笑容,和警卫员转移到路边一座庙里,向扑上来的敌人继续射击,敌人的尸体又接二连三地倒在庙门前。突然,庙里的枪声停住了一陈树湘他们的子弹打完了!敌人号叫着围上来,陈树湘不动声色地叫警卫员扶着自己走出庙门,像一尊巨人矗立在庙前的草地上。
坐镇四马桥何正生药店的保安司令何汉听说抓住了红军的一个师长,脸上露出了奸笑,他叫人把红军的师长带到药店来。何汉站在药店门口,装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,要去扶陈树湘。陈树湘看也不看他一眼,由警卫员扶着,走进了药店。
何汉讨了个没趣,铁青着脸走进药店,朝陈树湘喝道:
“你是师长?”
“我是师长。”
“叫什么名字,哪里人?”
“陈树湘,长沙人。”
“你在江西打过仗,杀过我们的人?”
“是的,我打过百数场仗,消灭过国民党反动派几千人,就是刚才,你的爪牙不是又被我报销了几个吗?”
何汉一愣,想不到陈树湘这么胆壮气豪,倒不知如何是好了。停了半晌,他又变换一副笑脸,要给陈树湘上药、吃饭。
陈树湘冷冷地拒绝道:“我看,你就不用操这份心了吧!”
“啊?”何汉眼珠一转,醒悟过来:“你是要死?”
陈树湘一听,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。
何汉变了脸色:“你想死,没那么容易,我不叫你死,要把你送到南京,让全世界知道,你们共产党完了,红军完了………。
“住口!”陈树湘一声断喝,打断何汉的话,“红军永远也不会完!湘江战役,尽管你们倾巢而出,围追堵截,怎么样,不是也没有挡住红军吗?这一次,你费尽心机,又怎么样?告诉你,我一个陈树湘算不了什么,我们突围的两百多战士,就是两百多个陈树湘,全国亿万工农,就是亿万个陈树湘。革命的烈火,你们永远也扑灭不了!这熊熊烈火,定会把你们这些反动派烧死!” 这时,保安兵端来了饭菜和药品,陈树湘把手一挥,把这些东西推翻在地。何汉一看没有办法,只好叫人抬着陈树湘,送往县城。
国民党保安兵抬着陈树湘走到半路时,陈树湘趁敌人不备,用手从腹部伤口处绞断自己的肠子,壮烈牺牲了。
陈树湘以自已的壮举,实现了他“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”的誓言。
烈士的鲜血,染红了道州的黄土地。
(道县史志办供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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