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中专生活（七）

第八节、老乡的婚事

“李日茂的老婆来了，我们去看看吧！”

老乡周生贤告诉我，他是新生农水七班的。

“李日茂结婚了？”我问。

李日茂是新生农水六班的。

“可能吧，我们去看看去。”

周生贤带我来到学校招待所李日茂“老婆”住的房间，恰巧李日茂也在。

“你为什么考上学就罢亲？前几年你拉寡汉，找不到老婆为什么不罢亲？你不就是考上学了吗？有什么了不起！我今天就去找你们的校长。你忘恩负义，你是陈世美，你不得好死！你害我，我让你学业上不成，让你滚回家去，还外出拉大石头！”

那个李日茂的“老婆”披头散发，两个眼泡红肿肿的，眼珠子像要从眼里跑出来一样，鼻子被她自己拧的猪血一样的红，鼻涕一把，泪一边，哭的像泪人一样，像天塌下来一样。

“你们正式结婚没有？登记没有？”

我还想继续问结婚几年了？有没有小孩子？被李日茂的声音打断了。

“我们又没有结婚，只是说媒两年，现在婚姻自由，不登记就不算结婚，你找校长瞎闹，我是不怕的。”

李日茂胸有成竹，心中很有底气地说。

“什么说媒两年？都定亲两年了，说今年八月结婚呢。你说考了学后再结婚，没想到你考上学后不要我了，我和你已经两三年了，俺村的人都知道，也都知道你考上学了，都认为我以后跟你享上福了呢，我回去咋见人啊！呜呜……”

那女子哭的更厉害起来，伤心得像小时候死了亲爹娘的孤儿。

我的眼泪不禁在眼眶里偷偷得打转儿。

也真是，有些人为什么在部队一提干，就要罢免家里的对象？

为什么考上中专、大学就要罢免亲事？

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，我会怎么办？

我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的，我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“罢亲”的。

但是，必定没有人给我正式提亲、定亲啊！

我不存在这样的问题。

“这是个很难的事情，你们现在还没有结婚，他提出和你罢亲。如果你们结婚后，他再提出就是离婚了。如果你们又有了小孩，到那个时候对你影响更是大了。我看，他既然不仁不义，你也没有必要贴他了，硬贴他也没有意思，强扭的瓜不甜，反而都不好，你说呢？你想想看？”

周生贤望着那女的，耐心的，循循善诱地给她讲道理。

“什么是‘强扭的瓜’？大前年，是他家托媒人，多少次来我家说媒的，把我家的门槛都踏破了。一开始我还嫌弃他家成分高，大地主成分，兄弟多，不想同意。后来媒人讲他人品好，能干活，能吃苦，又是个高中生。我看他人聪明，也能干，就同意了。这两年我给他做的鞋子，买的袜子，打的毛线衣，买的裤子还少吗？他现在身上穿的哪一件不是我做的，哪一件不是我买的？你看他脚底下的鞋子还是我新做的呢。”

我侧眼看一下李日茂脚下的鞋子，的确是很新的黑比基尼大口“松筋布”鞋帮。千层叠密实有致的鞋底，单看那针线上的功夫不逊色于我家顾家坡“花姑娘”的绣花鞋。

李日茂的两只大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退，但是，仍逃不脱我的视线。

他此时心中肯定在暗暗骂我的眼睛。

我想，此时李日茂能说一声：“算了吧，我们还是亲戚。”从而收回他的“罢亲令”，那场面应该是令人激动的，这场哭戏会立刻变成一幕喜剧。

我盼望着喜剧的发生，我感谢他们的喜剧发生。

“这几年你出去拉大石头，特别是你去县城复习课的这几个月，你家里的、地里的活都是我帮助做的。前年、去年我帮你家割麦子、收豆子、起红芋，那一件农活离开过我？这几个月你母亲生病住医院开刀，我好生在医院跑前跑后，在你家伺候你娘。端屎端尿，你娘说我比她亲闺女对她还好！还说以后如果你待我不好，你就是没有良心！你这倒好，刚考上学，你就不要我了，你罢亲了，你是不凭良心的，你是没有良心的！你娘也没有良心，你不得好死！你娘也不得好死！……”

李日茂的“老婆”边哭边控诉，越说越生气，真是到了阶级仇，民族恨的地步。

我听着她的控诉，我已经义愤填膺，不知不觉手心里攥出汗来。

末了，那女的不哭了。好像大风大雨过去了，雷暴雨下完了，眼泪哭干了，人也没有精神了，哭得力气也没有了。

说是六百块钱彩礼不退了，从此再也不认识这个鬼砍头的李日茂了，就认为他死了。

说罢，又满眼泪水地拎起小布包裹站了起来，说要回老家去。

我怕她一时想不开，没准直接投淮河自尽，又不放心她一人回去。我好生相劝，执意把他护送到汽车站，看到她蹬上回去林南的班车，看到她在车内向我挥手、挥泪。

汽车缓缓离去，看着那个被爱情蒙蔽伤害的姑娘在我视线里消失。

回到寝室后，我的心情无比沉重。

我问周生贤：“你的对象呢？你没有对象吗？”

“我有，两桌也坐不完，但是没有一个是正式订婚的。临来时还有一个要送我呢，我没让她来。”

周生贤是民办教师，我们是小学时候的同班同学。

第二天周生贤又来找我：

“李日茂的老婆走了？那个女的真是，都不愿意了，还来追，追什么追啊？又不是找不着。哎你没有吗？我不信。”

“信不信由你，我要是有哪个对象和我定了亲，不要说给我做鞋，打毛线衣，帮助家里干农活，就是给我编织一条假领带或是打一双袜子，我也绝对不会罢亲，还要带她一起复习课，把她拖也要拖到林南师范去。”

“你说的是唐佳玲吧，哈哈，人家都有几小孩了。她的二妹妹就嫁到我村，是我家的邻居，也有小孩了。哈哈，你真是多情。不过那人长得确实好看，人又善良，但是有什么用？与我们无关了。你不知道，前天晚上周世俭的对象也来了，是住在校外的旅社里，现在还没有走呢。”

“周世俭也要罢亲？他那可是娃娃亲啊！我们上小学的时候都是知道的。”

“他想罢，但是他罢不掉！一是，他的父亲不同意，如罢亲立即断绝父子关系，从此不认识这个儿子；二是，周世俭一万个想罢亲也没有理由罢亲，也不敢罢亲。因为那个女的是和他家有老亲戚的，是亲上加亲的。那女方家有办法，周世俭这边考上学，人家女方父亲那边就立即办理退休，安排女儿接班顶替，今年就上班拿工资了，还可以资助周世俭；第三，那女的讲，如周世俭反悔亲事她立即死给他看，那女的是毫不含糊的。”

“乖乖！真厉害！有点恐怖。”

我又感叹地讲：“我说怎么不见周世俭呢，原来陪老婆呢！”

“不知道77级的老乡是怎么处理这些事的，有机会好好问一问，真是好玩好稀奇的事情。”

“那有什么好玩的，肯定女方是很伤心痛苦的事情，反正是没有良心人干的事情，我是不会干的。”

“没淋到你头上，你不知道。你想想，你考上学在外地工作，你老婆在家干农活。那是什么滋味，那和在家种田有什么区别？”

“咳!好在我没有这个问题，这事真是太费脑筋，太伤脑筋啊！”

“77级有得结了婚还离婚呢，都闹到学校要求处理开除呢。”

“不会吧？有了小孩还离婚？，那他的小孩就惨了，长大后要报复的。”

“你不知道，我们77级的老乡，就那个学机电的就是，折腾一个学期没有甩掉，因为他儿子已经几岁了，他老婆经常带他的儿子来学校看他。”

“嗨！真费劲，让人头疼。好在我家没有让人给我正式说媒！”

............试读结束......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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