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盛夏燥热,篮球场旁边的看台上,李含脸颊晒得通红,抬手脱下淡蓝色防晒外衣,继而双手撑开举过头顶,看着旁边同样饱受摧残,满头大汗的季夏说:“夏夏,我实在是受不了,咱们走吧。”
好不容易迎来周末,李含原本是打算在宿舍睡觉的,最近忙着赶论文,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睡好了。
结果季夏这个花痴不知道从哪听说今天华大和林体大打球赛,帅哥特别多,非得拽着她来看。
结果呢?人家球赛根本就不是今天,球场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,更别说帅哥了。
季夏擦了擦汗,还不死心,“再等一会儿,就一会儿,说不定有呢。”
李含起身要走:“那你看吧,我先撤了,回去睡觉。”
“唉,别走。”季夏拉着李含,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,央求道:“再陪我一会儿嘛,五分钟,五分钟过去没有帅哥的话马上走,好不好?”
李含叹了口气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:“就五分钟!”
结果刚坐下,季夏所谓的帅哥就来了,而且还是朝着她们的方向。
男生穿着黑色运动服,个子很高,正迈着大长腿穿过球场,朝看台走来。
李含有些近视,看不清他的脸。
季夏摇着李含胳膊,激动道:“含含,快看,那个穿黑色衣服的,过来了,过来了!”
李含一巴掌拍她脑门上:“看到啦,我又不瞎,瞧你这没出息的样。”
沈筱明早就看到李含了,他今天心情不好,拒绝了舍友一起去聚餐的提议。满腔郁闷无处消解,就想来出出汗,没想到刚进球场就看到了影响他心情的某个人。
距离不断拉近,沈筱明面上不显,心却跳得越来越快。等站到李含面前时,微微握拢的手心已经一片汗湿。
男生在李含面前站定,灼热的视线落到她身上,带着几分期待。
李含微微皱了皱眉,她在脑海里迅速搜索,最后确定,这不是她认识的人。
李含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,语气礼貌而又疏离:“同学,有什么事吗?”
沈筱明怔了怔,敛去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,接着拿出手机笑道:“没事,学姐,可以加个微信吗?”
李含忽视旁边一直掐她,朝她挤眉弄眼的季夏,抱歉地说:“不好意思啊,我已经有男朋友了。”
沈筱明点了点头,没有拆穿她,转身走了。
他到华大已经两个多月了,据他的观察,李含口中的这个“男朋友”大概是不存在的。
沈筱明勾了勾唇,心里想着:不着急,既然李含已经不记得他了,那就重新认识好了。
反正,我们来日方长。
“你干嘛拒绝啊?”等人走后季夏立马不解地问,“你莫不是对爱情过敏吧?”
李含站起来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,“暂时不想谈恋爱。”,说完挽住季夏胳膊:“走吧,小花痴,回去了。”
季夏走了两步回过神来,扭头看着李含:“那你不想要可以把微信给我呀,你不喜欢帅哥我喜欢呀,你到底是不是我闺蜜啊?”
李含楞了楞,她还真没想起来。
“咳”李含有些心虚,开始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:“那个男生太帅了,一看就是个渣男,不靠谱。”
季夏:“是吗?”
李含:“当然了,相信我。”
……
沈筱明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齐珩正在打游戏,看他进来问了句:“明哥,去哪了?”
沈筱明脱下汗湿的运动服,说:“打篮球。”
齐珩看他一眼,开玩笑道:“你怎么总不跟我们一起,最近学校里不是有个变态嘛,专挑好看的下手,你小心点。”
另一个舍友郑开闻言一脸嫌恶地说:“妈的,那玩意太恶心了,听说已经猥亵了好几个女生,到现在都没被抓到。”
接着叹了口气:“唉,真担心我们家琳琳,我说要送她回去她还不肯。”
沈筱明沉默地听着,拿着毛巾进了浴室。
02
周一晚上有一门公共选修课,李含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五分钟。这门课选的人很多,130人的大教室基本上都坐满了,李含匆匆扫视了一圈,最后在第一组第三排的空位上坐下了。
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李含把书包放下,靠着椅背喘气。
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,她的同桌好像有点眼熟?
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,沈筱明放下笔,假装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,惊喜道:“学姐,好巧啊。”
李含也想起来了,笑道:“是挺巧的。”
能不巧吗,同一门课,偏偏她还迟到了,偏偏就只剩这么一个位置。
选同一门课是个巧合,第一次在这节课上看到李含的时候,沈筱明激动得差点跳起来,只可惜,李含从来没有注意过他。
沈筱明观察过,李含喜欢坐在一组靠墙边或者四组窗帘边,但可能是嫌四组太远,之前的几次课,她一直都是坐在一组。
之后沈筱明每次都会早早地来,在一组找一个位置,再用东西占旁边的位,等李含来的时候再把东西拿开。
这是第一次,他成功了。李含坐在了他旁边,他们之间只隔着一个胳膊的距离,沈筱明甚至能闻到淡淡的,从李含身上飘过来的薰衣草香。
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李含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,也不是很熟。沈筱明则是不知道讲什么,他向来不会聊天。
天花板上悬着的几顶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,沈筱明无心听课,绷直了身子留意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。
李含似乎是在聊天,两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着,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一节课很快过去,李含拎着书包,跟着人群挤挤出教室。
沈筱明走在李含身后,隔着一个恰当的距离,看着她进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,之后又朝着校门口走去。
在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之后,李含扑到对方怀里,两人笑着,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
沈筱明站在角落里,看着远处举止亲密的两人,差点把后槽牙咬碎。
“哥,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李含把其中一杯奶茶递给哥哥,眉眼间都是笑意:“这次多住几天吧,周末我回家。”
李奕摸摸她的头:“公司太忙了,我是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你,车等着呢,马上就得走了。”
李奕笑着,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。
李含有些心疼,自从爸爸去世后,她哥就很少回家,经常忙得脚不沾地。“那你尽量少熬夜,少抽点烟,照顾好自己。”
李奕笑笑:“知道啦!”
李奕只待了几分钟,就被一个电话急匆匆地叫走了。
李含吸着奶茶,慢悠悠地往回走。走出一小截,俶地回头四处张望着,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李含老是觉得有人跟着她。
转眼就到了星期五,上完晚上最后一节课,李含没有回宿舍,径直朝校门口走去。
因为有晚课,通常李含都是周六才回家。但是昨晚她妈在电话里咳嗽了,好像还挺严重,她不放心,想早点回去看看。
路上没什么人,零星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,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树,安静地有些诡异。
她们学校大,从教学楼到校门口这段路尤其长。李含胆子小,摸索着拿出手机,想放首歌。
就在她戴上蓝牙耳机的时候,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突然从路边的大树后钻了出来,一手勒住李含的腰,一手捂住她的鼻子,把她往树林里拽。
李含发不出声音,两只腿乱蹬着,但无济于事,这个人力气大得出奇,她那点挣扎就跟挠痒痒似的。
没过多久,可能就几秒,在药物的作用下,李含渐渐失去意识。
在失去意识前,李含想,到底为什么一个大学会有那么多个小树林。
03
医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,李含睁开眼睛,看到坐在病床前哭红了眼的秦秋雨,呆了两秒,猛地坐起来。
她想起来了,她被拽小树林里去了,李含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,她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摸索着。
秦秋雨:“小含,你干什么呢?别乱动,小心针!”
发现除了还有点头晕之外没有任何不适之后,李含长长呼出一口气,卸了力躺回床上。
“看看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,吓死我了”李含扭脸看向秦秋雨:“妈你怎么来了?我是怎么获救的?人抓到没?”
秦秋雨又开始抹眼泪:“学校给我打电话了,可把妈妈吓坏了。要不是筱明恰好看到报了警,妈都不敢想……”
李含静静听着,问:“小明是谁?”
秦秋雨激动道:“以前你外婆家的邻居,那个胖乎乎的沈筱明啊,你当时和他玩得可好了,你忘啦?”
李含当然没忘,她11岁那年跟着妈妈去趟了外婆家,一个远在千里外的远离尘世喧嚣的小村庄。
她在那混得风生水起,收了一众小弟,沈筱明就是其中之一,当时的沈筱明又矮又胖,跟只大他一岁的李含比矮了一大截。
李含当时正在河边撸猫,看到了被一群人围着辱骂推搡的沈筱明,正义感瞬间爆棚,把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揍了一顿。当然了,她也没好到哪去,眼睛都给人打青了。
之后沈筱明就成了她的小尾巴,每天屁颠屁颠地围着她转。
记忆回笼,李含更疑惑了:“他家不是搬到江城去了吗?怎么会突然出现,还恰好看到?”
“他也在华大读书啊,比你小一届”秦秋雨问:“你不知道啊?”
李含:“我不知道啊,我没在学校见过他。”
“不对啊”秦秋雨喃喃:“你外婆说他还专门回去问你上的是哪所大学来着……”
“哦,对了!”秦秋雨突然想起来:“筱明为了救你受了伤,我得去看看,你好好待着啊。”
秦秋雨说完自顾自地走了,李含拔了手背上的针头,穿上鞋子跟着去了。
另一边,护士正在给沈筱明处理伤口,他手臂被划了一刀,不怎么深,但伤口狭长鲜红,看起来格外吓人。
沈筱明沉着脸,眉头紧锁,心里止不住地后怕,他那天晚上接个电话的功夫,一抬头前面那人的半个身子已经进了小树林。
他边打电话报警边追了过去,绑人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,力气大,身手极好,还带着刀,要不是警察来得快,沈筱明不一定是他的对手。
“咚咚”,一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人敲了敲半开的门,径直朝沈筱明走了过来。
沈筱明记得,这是李含的妈妈。
秦秋雨看着沈筱明缠着纱布的手臂,皱了皱眉:“筱明,你受苦了。”
“阿姨”沈筱明对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女人笑了笑,刚想说些什么,目光俶地落在秦秋雨身后。
李含走了进来,看到病床上坐着的人之后,嘴巴慢慢张成了个O型。
他就是沈筱明?
顺着沈筱明的视线往后望去,秦秋雨怒道:“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吗,怎么下床了?”,说着看向李含垂在身侧的手:“针也拔了?怎么那么不听话。”
李含慢慢走进,脸上表情有些精彩,她试探着问:“你是沈筱明?那个小哭包?”
沈筱明有点想笑,又有点尴尬,他小时候的形象实在是有点……一言难尽。
“嗯,我就是沈筱明。”沈筱明说完咧嘴一笑:“学姐想起来了吗?”
“想……想起来了。”李含摸了摸鼻子,有点不好意思:“你变化太大了,我没认出来。”
说完又问:“你之前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沈筱明呢?”
沈筱明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:“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,连沈筱明这个名字都忘了。”
李含:……怎么可怜兮兮的。
两人又聊了一会儿,之后有警察来做笔录,等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。李含跟妈妈回了家,走之前主动加了沈筱明的微信。
晚上洗了澡躺在床上,李含想起沈筱明的伤,给他发了条微信。
李含:记得给伤口换药,不要碰到水。
沈筱明:好
沈筱明:学姐晚安
李含笑了笑,拉过被子捂住脑袋睡了。
04
一觉睡到下午两点,李含吃了她妈给她留的午饭后就在阳台上浇花。期间收到了哥哥以及舍友甚至是学校辅导员打来的电话,那个变态被抓的事情已经在学校传开了,李含耐着性子跟她们说自己没事,一顿操作下来嘴皮子都磨干了。
喝了一大杯水后,李含打开微信,点进了和沈筱明的对话框。
李含:胳膊怎么样?
沈筱明几乎是秒回:好多了。
李含想了想,问:“晚上有时间吗?请你吃饭。”
沈筱明:“有。”
沈筱明看着手机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,看得出心情很好。
齐珩和郑开对视一眼,揶揄道:“哟,明哥,什么事啊这么开心。”
沈筱明懒得说,扔给他们两袋零食:“多吃点,少八卦。”
李含和沈筱明约的是华大旁边的一家牛肉火锅,这是李含最喜欢的一家店。本来她是想问沈筱明想吃什么,结果他说吃什么都行,李含把这家店发给他后,沈筱明说可以。
李含先到,习以为常地去点麻辣锅,想起沈筱明还是个病号之后又把麻辣锅改成了番茄锅。
沈筱明进包厢的时候,李含正在玩开心消消乐,眉宇间有些许暴躁。
看着眉头紧锁,一脸郁闷的李含,沈筱明走到她身后,弯腰靠近她,问“怎么了?”
李含声音闷闷的:“这关过不去!”
一股热气贴近,沈筱明一只手扶着椅子,一只手在李含的手机界面上戳着,远远看去,就好像是沈筱明把李含抱在怀里。
通关的提示音响起,李含把手机收了起来,两只耳朵红得滴血。
沈筱明在对面坐下,李含低着头,把菜单推给他:“点菜吧,看看想吃什么。”
沈筱明问:“你喜欢吃什么?”
“嫩牛肉?”
“嗯”
“毛肚?”
“嗯”
……
沈筱明念一个勾一个,几乎全是李含爱吃的菜。
一开始的不自在过后,李含彻底放开了,跟沈筱明聊他以前是怎么带李含去抓鱼,然后把自己掉河里,最后还是李含捞的他。
沈筱明一边听一边给李含烫菜,一顿饭下来,沈筱明没吃几口,李含撑得打嗝。
俩人吃完饭才7点钟,是个尴尬的时间,李含正想着是直接回家还是……
沈筱明问:“你晚上还有事吗?”
李含:“没有……吧。”
沈筱明笑了下,满目温柔。李含被这过分好看的笑容晃了眼,那种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又来了。
沈筱明:“没有的话,一起逛逛?消消食。”
李含点点头,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。
沈筱明突然说:“其实我们在学校里见过好几次。”
李含微怔:“什么时候?”
沈筱明笑笑,“第一次是在开学那天,你是迎新志愿者。我走到你面前,刚想跟你说话,你看了我一眼,然后说不好意思,让一下。”
沈筱明有些受伤:“然后你就走了。”
李含回忆了一下,那天她突然肚子疼,想去上厕所,面前挡了一个人……
“我那个……有点近视,看不太清”李含磕磕巴巴地解释。
沈筱明走在前面,继续说:“第二次是在奶茶店,你买了一杯香草奶茶,坐在我对面写论文。”
“第三次是在食堂,你和朋友说没有抢到爱吃的鸡腿,快乐没有了。我去另一个食堂买了一大袋鸡腿,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。”
“第四次是……,第五次是……”
李含静静地听着,心里不是滋味,曾经她说过只要以后沈筱明来找她,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。
那时候沈筱明眼睛亮亮的,抱着她的胳膊说:“小含姐姐,你回去了要记得我,我一定会来找你的。”
李含拉住了沈筱明的衣袖,犹豫着问:“所以你来华大是?”
“是为了你”,沈筱明看着她说:“我高考前回了一趟老家,问了你外婆,她说你在华大。”
李含声音发紧:“那如果你没考上华大呢?”
沈筱明神色认真:“那就再考一次,一次不行就两次,实在不行就去离华大最近的学校。”
“不过”沈筱明挑了挑眉,自信又张杨“我不可能考不上。”
李含狠狠心动了一下,慌忙移开视线,不敢与他对视。
7点钟吃完饭,回到家时已经11点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散个步散到邻省去了呢。
沈筱明把李含送到楼下,从书包里拿出一朵毛线织的小红花,塞到李含手里,“学姐,晚安,”
说完笑了笑:“我们,来日方长。”
沈筱明走了,李含手里捏着那朵小红花,楞在原地。
小红花织得很丑,是李含小时候亲手织的,她那时候对沈筱明说:“你那么乖,就奖励一朵小红花吧,以后要加油哦!”
沈筱明开心坏了,整天拿在手里玩,村里大人笑话他,这么宝贝,是不是要娶含含姐姐当媳妇啊?
沈筱明羞红了脸,说我长大就娶。
李含给小红花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,配文“晚安,来日方长”。
“晚安,沈筱明。”李含笑笑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
梦里她看见了小时候的沈筱明,胖胖的,很可爱,正仰脸看着她,笑嘻嘻地说:“小含姐姐,我好喜欢你,特别喜欢你。”
李含笑了,说:“我也喜欢你,特别喜欢。”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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