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了。
却没有大开,仅留了一个脑袋的宽度。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兴奋地向里张望着。眼睛的主人不时回头看,很警惕的样子。好一会儿,外界的光线才全部钻入室内。
她是我熟悉的女孩。
“呼———”女孩长舒了一口气,虚掩上门时不忘再往外看一眼。“下午妈妈不在家,我终于有机会放松一下……”她自言自语着,打开灯。女孩多久没来找我了?两年半了吧。上次来,还是她刚上初中的第一天。
“乖,我们去写作业。”女孩的妈妈柔声劝道。女孩点了点头,但抚琴的动作依然不停。她专注地拨弦、提腕,旁若无人。“别弹了!快去写作业!”妈妈提高了声调,女孩顿了顿,左手搭在琴马上,右手放在琴头一侧,紧紧握着。我看得清清楚楚,她右手的指尖泛着白,掌心有指甲印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终于,女孩忍不住了:“以前您逼我练琴,我练了。等我对它有了兴趣,喜欢了,您又逼我放弃!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?”硕大的泪珠从女孩的脸上滚落,“嗒嗒———”落在我的身上,溅出了花。
我想幫女孩说服妈妈,可作为一把琴,我只能沉默。
最终,女孩妥协了,抱起了书包。她看着我,张了张嘴,却一言不发。我也看着她,她的眼里满是无奈与失望。
现在,眼前的女孩脸上满是期待,缓缓地揭开我身上紫色、洁净、没有丝毫皱褶的琴布,有些生疏地戴上假指甲。挺身、吸气、抬手,一曲《高山流水》从指尖缓缓流出,婉转的乐音溢满整个房间,又一点一点从门缝里钻出来。这时,我瞥见一个身影———女孩的妈妈。她就站在门口,脸色阴沉,手悬在半空,想推门而入。但终于忍住了,长叹一口气,转身进了厨房。
良久,直到额上冒出点点细汗,女孩才停下来,微笑着,心满意足地取下假指甲,一边哼着小曲儿,一边盖上琴布。听到厨房里的动静,她放慢了脚步,小心翼翼地向门口走去。
她不知道,虽然不让她练琴,但她的妈妈总在她不在家时打扫琴房、洗净琴布、擦拭我的全身,经常请老师换弦调音,夏天时还为琴弦搽保湿膏。
女孩走出房门的那一刻,我隐约听到她说:“再见”。那是期盼的语气。女孩悄悄地关上门,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,直至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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