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2年7月14日,怀揣梦想,扛着行李被褥,我们同学一行三人从西安电力学校毕业,前往韩城发电厂。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,我也离开韩城电厂近二十六年了,青春已经不再,同学三人也各自西东,韩城电厂的经历成了星星点点的回忆,偶尔会在脑海里闪现。
我们同学三都是富平人,毕业离校后,我们先回到富平,把被褥寄存在富平县汽车站,分别回了一趟家里,约好第二天在汽车站集合,然后一起去韩城电厂报到。第二天,我们到车站后才发现去韩城的班车只有早班一趟,已经发车走了。无奈之下我们三在富平县城闲逛一天,晚上就在车站附近旅店住了,好像是5元一晚。我现在依然能感觉到那晚天气的燥热和嗡嗡作响的蚊子,一夜没有睡好。一路颠簸,中午13:00左右到达韩城电厂门口,厂里已经下班了。行李放在地上,看着电厂门口“韩城发电厂”几个大字,我们有些恍惚,不知所措。好在正好碰到了一个老乡校友,他早我们毕业一年已经在厂里上班了,请我们吃了午饭,帮我们安顿下来。从后勤处背回了一块床板,在单身楼住下,便开始了我的电厂生活。
当年和我们一起报到的共二十余人。有大学生有中专生,最多的是我们西安电力学校的学生,有电气、热动、通讯、集控等多个专业,大家一起在劳人科进行入厂教育。大学生比较抢手,刚一入厂就有厂里的老职工来劳人科看大学生的档案资料,要给自家的孩子物色对象。我们中专生没人关注,看来找对象就只能靠自己努力了。
分部门班组时,大家都愿意去检修班组,因为检修工作是正常班。大多数人不愿上运行,发电厂是24小时运转,运行人员上班要倒班,作息不规律。因为我学的是发电厂电气专业,我就想去上运行,很快如愿以偿进入电气分场,成了电气运行二班的小张。
进班组的第一天刚好是二班的学习班,全体人员都在配电室打扫卫生,第一眼见到李班长,他手拿两个拖把在拖地,我二话没说,也找了两个拖把,跟在班长身后干起活来。
那时候刚进班组,要签师徒合同,我师傅是朱师。师傅、班长都对我很好,学规程、背画系统图、学写操作票,便开始了我的电气运行工作生涯。师傅要求很严格,每周会布置学习任务,要检查学习情况。操作票要是写错了,师傅会全部撕掉,不让我刮擦涂改,必须全部重写。
班长也很严厉,操作票要是写的不合格,他头也不回一把给你摔过去,重写。第一次班长派我出去干活了,有操作任务安排我去了,我都会很高兴,那是班长给我学习机会。韩城电厂电气运行几年的工作学到的业务知识让我受益良久,特别是学习方法和养成的工作习惯。
王妃(媳妇微信名)为了鼓励我学习业务,给我买了《电气设计手册》一次和二次全套,我辜负了她的期望,没有成为这方面的专家。但我业务学得不错,工作努力,班组和部门多有赞许。我是我们一批分到电气运行上岗考试面试唯一免试的。得瑟了。
厂里的单身生活漫长而又充满乐趣,同年进厂的学生们形成一个一个的小圈子,除了上班大家都整天混在一起,感情深厚。多年后我依然感叹,入厂时的伙计即使久不联系,见面依然如故,没有陌生感。
上运行闲时间比较多,我们会偶尔进城去逛。韩城是历史文化名城,史学家司马迁故里,是一个灵秀的地方,底蕴深厚,名人辈出。家家户户只要是有院落的,院门都题有匾额,多是耕读传家之词,彰显韩城耕读传家的传统,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气息。
第一次去韩城市的新城,没想到整个城区公交车很少,我们同学三人在城里走了很久,都累坏了,觉得这小地方还是没有西安方便,对新城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。
去老城倒是很方便,厂门口到城区有三轮车,挤满一车厢的人,有板凳,一人五毛钱,后来涨到七毛、一块。老城倒是很是热闹,沿街商铺毗邻。我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,93年左右整个老街很多商铺都在播放李春波的“小芳”,“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,长得好看又善良”的歌声响彻老街。老街是清一色的石板路,各个店铺的门头都古色古香,多为两层楼房,砖木结构,青砖灰瓦。多年后我重新站在古城的老街上,和记忆中的老城比对,我竟然在脑中找不出一点点印记。我们已不再年轻,而老街已经重新焕发了生机,古城更加整洁干净,美丽迷人,处处散发着魅力。老街上很多店铺出售韩城特产花椒酸奶,是韩城有名的“大红袍”花椒和酸奶的混搭,我没有去尝,听说味道和谐,很不错。
我注定是韩城的匆匆过客。毕业时,我分到了韩城电厂,王妃分到了蒲城电厂,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王妃调到韩城电厂,或者我能调去蒲城电厂,但机会渺茫,我不知所措,唯有认真工作,努力表现。1994年,一天上前夜班,班长告诉我,厂里最近有一大批人调到蒲城电厂去了,你还不想办法?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,班还得继续好好上。
王妃去蒲城电厂报到早我们三个几天,那几天她计算着富平县去韩城班车路过蒲城电厂的时间,天天在路口等着,希望能看到我乘坐的那辆车,让我看见她,但她最终没有等到。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话,更没有短信没有微信,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书信。我后来听她说到这事,不禁泪目。到韩城上班时间不长,一个周末王妃找了过来,穿着红色的裙子,我很是感动,至今难忘。韩城工作的几年是我最煎熬的日子,她放假会过来看我,我休班也会去蒲城。
有个金塔公园,是那时喜欢去的地方。一次,王妃来韩城,我们一起去了金塔公园,在石碑旁合了影,照片现在还在呢。后来去火车站旁边去吃韩城大名鼎鼎的“羊肉糊饽”,没想到是真的难吃,膻味很大,我俩都没吃完,剩了很多。在韩城的几年我再也没有吃过羊肉糊饽,直到离开韩城三年后我再回去,朋友在太史酒楼请我吃饭才吃到正宗的羊肉糊饽,很好吃。
我因异地在韩城煎熬着,晚上上班一个人巡检330变电站,时常望着天空,不知道我要把这设备检查到什么时候。在韩城的日子痛并快乐着。伙计们很多,一发工资,几个人一凑,到矿务局找一个小饭馆,每人先开一瓶太史啤酒,一口气吹干再坐下来点菜吃饭,好不痛快!伙计们喝一样的啤酒,抽一个牌子的烟,一起上班,一起闲逛,一起吹牛,一起学习,一起成长。
世界名酒“太史啤酒”向西过了合阳县就喝的人不多了,其实太史啤酒也挺好喝的。一次朋友去啤酒厂线路检修,带回来一提刚从生产线上下来的啤酒,真是好喝,我到现在依然念念不忘那鲜啤酒的味道。今年去韩城出差,昔日的同事带我在古城老街上吃了烧烤,喝了太史啤酒。酒很爽口,但是找不到那个鲜味了。
韩城发电厂旁边是竹园村,北依象山,南接狮山,居水河环厂而过。没事的时候,我会顺着居水河去村子里逛,会去爬山。最险的一次是我一个人“”独辟蹊径”,在半山腰进退两难,好在是有惊无险,最终平安下到山脚。我最远一次是和两个朋友骑车去了薛峰水库,在板桥镇一个村子里满世界找寻买核桃,最后空手而回。记得朋友骑着80轻骑,回来时天已经黑了,轻骑车的尾灯红红得很亮。
朋友当班长后宿舍安装了电话,电话成了我的室友同学对外联系的专线,话费把朋友的工资都扣成了负数。我们也没少蹭朋友宿舍的空调,没少蹭他家的饭,我也是跟着朋友的妻子学会了杀鱼,做鱼。
我注定是韩城的匆匆过客。后来,我终于如愿调去了蒲城电厂和王妃团聚了。
1995年12月28日,我拿到了蒲城电厂的调令,马不停蹄办完了韩城电厂的离厂手续,都顾不上和伙计们一一道别,坐上最后一班汽车,韩城到合阳、合阳到澄城、澄城到孙镇,满怀激动和兴奋奔向了蒲城,奔向我的新生活。我结婚时,韩城电厂的伙计们租了两辆汽车,一大帮人,从韩城到我老家参加我的婚礼,我很是感动。随后,伙计们都陆续结婚成家,也有人陆续离开韩城电厂,有人离开了电力系统,有人考学读成了博士,有人当了领导,大家都过的很好。
2002年电力体制改革,成立五大发电集团,韩城电厂、蒲城电厂分属了大唐集团和华电集团,慢慢地和韩城电厂的联系少了。世事轮回,2020年我们又从华电划归大唐,我激动得给伙计们说,他们是划转,我是回归!
往事渐渐被岁月尘封,如今,我工作过的韩城电厂早已关停,在韩城龙门镇建了新厂,老厂的职工也分别在别处安置就业。五年前看到一篇韩城电厂摄影采风的报道,老厂厂房杂草丛生,机器锈迹斑斑,满眼荒凉疮痍,四座凉水塔依然矗立在那里,诉说着过去的辉煌。
前段时间,我们几个建了一个微信群,我把群名改成“那年我们一起”,伙计们说太直白,没有文化。不满意群名,让好好想想。好好想想,我就想到这些,写下这些文字,是对韩城电厂是对过去的一点回忆。
从韩城调走后,就很少回去。韩城电厂,我参加工作的地方,是我迈出人生第一步的地方,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,是承载我苦涩而美好记忆的地方,回不去的过去,回不去的韩城电厂。多年后,我有机会去了韩城第二发电厂,再回韩城,陌生而又熟悉,碰见很多老朋友、老同事,感触很深。韩城二厂活力满满、蒸蒸日上,老厂的优良传统还在,优良传统的传承还在,老厂还在!伙计们还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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