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季|假若能穿越回学生时代

开学季|假若能穿越回学生时代

文/空瞳

假如能穿越回学生时代,踏进小学校门的第一天,我仍然会掏出手帕给他——我人生里第一个能以兄弟相称的人,擦去“过了河”的鼻涕;在坏小子们说他是“大傻子”欺负他时,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…我的兄弟叫大明,是那个年代被称为“潮巴”的孩子,无论语文还是数学课大明都听不懂,无论生字还是十以内加减法,大明都学不会。甚至连话他都说得结结巴巴、含含糊糊;鼻涕流到嘴里,他也不知道擦…今天,我们管这叫“认知障碍”,那个年代,大明却是被嘲笑、被欺负的二傻子,尽管班主任三番五次告诫“谁再欺负大明就请家长”,尽管大明从不惹事,被欺负也默默忍着,可人嫌狗不待见年龄段的熊孩子们,又怎会放过大明这样“有趣”的目标?大明最喜欢在演草本上画画:画汽车、火车、轮船,画《七色花》里的花仙子,作为一年级小屁孩的我被大明的画震撼了——这样的画,大人恐怕也画不出来啊!当大明的演草本被那几个坏小子,你抛我接地扔来扔去时,我便冲上去帮大明抢回来,即便被他们打几拳也在所不惜。我把皱巴巴的演草本还给大明时,大明居然含含糊糊地说:我们是好兄弟…好多年后,在逛一个书画店时,又听到了那个不再稚气,语调却未改变的声音:兄弟!阔别三十年,大明竟一眼认出了我,在挂满他的工笔、山水作品的画廊,我和我人生的第一个兄弟紧紧拥抱!

假如能穿越回学生时代,我一定不会在李老师的最后一堂课上捣乱。李老师是我初一时的数学老师,来自聊城农村。三十多岁,矮矮壮壮,不怎么修边幅,穿戴也潦草土气,在济南待了多年,茌平口音也始终“乡音无改”,若在街头遇到,你会以为他是个进城务工人员。但,作为老师,他却是一丝不苟,甚至有点严厉的。正因为如此,从小偏科严重,数学“瘸腿”的我,对他充满敌意:我不满他把打瞌睡的我叫起来回答问题,答不上来就让我站在教室角落“醒盹儿”;我不满他,每次测验结束都把考不及格的我留下,单独给我讲题,分析错题;我不满他期末考试后,给我爸打电话,通报我数学学习的糟糕状况,希望引起我爸重视——这重视,于我爸的理解就是:臭骂我一顿后,给我弄一大堆练习题,把我关在屋里作一个假期,不能看电视也不能去玩…痛恨老李之余,我要报复,一个初一孩子的“复仇”,不过是孩子气的恶作剧,在粉笔盒里放只毛毛虫、趁他不注意,在他的教案封面上画个猪头…他的反应却让我充满挫败感,他云淡风轻地把毛毛虫弹烟灰般弹到窗外,告诫我们:“可不敢跟那几个女老师开这玩笑,吓毁了她们”;他向全班展示我在他教案上的涂鸦,然后吐槽:“还木学前班孩子画的好,也好意思拿出来显?”他给我们上的最后一堂课——为了照顾老家年迈的父母,他申请从省城调回老家县里中学任教。要求从省城调回下县,这在那个年代也真是绝无仅有。当时,我们并不知道这是老李给我们上的最后一节课,即便知道,我这“四六不通”的混小子,能安安静静听老李这节课吗?老李提问了我一个开平方的题,同桌悄声告诉我,结果是“4”,“式”!我模仿老李“4”,“10”不分的聊城口音回答。老李一愣,问到底“是式还是式?”我半挑衅地回答“式”,有几个人吃吃窃笑起来,然后哄笑蔓延全班…如果在平时,我已经被老李“扔”到墙角思过去了。但这次,老李对我做了个坐下的手势。之后,我又和坐在最后一排的几个“差生”弹纸团,展开纸团大战……老李也没有如平时大发雷霆,只是用眼神制止我们。下课铃响起时,老李拖堂了,他用他“理工男”特有的直白而真诚对我们说:“都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,现在不用你们走遍天下,我就盼你们能四平八稳走到三年以后的中考,都有个称心如意的高中上。那样,我都算对得住你们爹妈跟我的责任了…”对老李这种学习就是为了考试的功利性言论,我是一贯嗤之以鼻的。几年以后,语文课上学都德的《最后一课》时,我才模糊明白,老李对我们临别赠言之后的拳拳之心。二十多年后的今天,回望当年,我已深深懂得,李老师的功利背后,都是对我们人生、我们前途的深深关切…回望最后那堂数学课,我对自己当年的混账,充满了噬脐的悔恨。

假如能穿越回学生时代,重走一遍高中那充满青春躁动和山大压力的青葱岁月,我依然会选择在许多个晚自习偷偷溜出学校,坐上公交车,在城市的街灯、夜色里游荡流连。当年,老师点过名,学习委员“坐镇”讲台的晚自习开始之后,我就猫腰从开着的教室后门溜到校园,然后再从学校小卖部后门,溜出学校。若是回家,必定会被爸妈盘问,我就在学校门口随机乘上辆公交车,随机在沿线哪个站下车。如果那几年,你经常在晚上六七点钟去逛东图,也许你会注意到一个穿着校服、把书包扔在一边的少年,坐在书架前地上,手里捧着《悲惨世界》或者《资治通鉴》读得如痴如醉;也许你会在“爱书人”的音像专柜前,看到他毫不理会店员嫌恶的表情,陶醉在王菲天籁声线、郑钧打通沧桑和婉约的摇滚嗓难以自拔;又或者你在解放阁下黑虎泉边,看见那少年跟晚饭后遛弯的老爷爷聊得热火朝天;也有可能,他把书包丢在石凳上,混在老头老太的太极拳方阵里,依葫芦画瓢地学太极拳…那少年就是翘晚自习的我。那些翘晚自习的夜晚,我抚摸到了文学巨匠和哲人的心跳;我的灵魂和那些美妙的歌声共振;我听到了关于这城市最民间也是最原汁原味的掌故;我也知道了《倚天屠龙记》中太极拳“揽雀尾”“野马分鬃”……都是什么样的招式…或许最开始我是在用翘晚自习,彰显我的特立独行;后来这成了我生命里的小小冒险;再后来,我爱上了这小小的“法外”漫游:它给予了我困坐教室昏昏欲睡找不到的天地,它给予了我久潜水下之后的一口新鲜空气。多年后,回顾那些不良于行的逃课时间,心里就会浮现浮士德走出书斋,漫游之后所说的:“你真美,请停留一下吧!”——“你真美,我翘掉的那些晚自习,若是能回到过去,我依然要选择去漫游、去自由阅读、自由倾听…”

壹点号 空瞳视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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